因地理位置关系，新疆与北京的作息时间要差两个小时。新疆的白昼仿佛被“拉”长了，有了这两个小时，杨成军觉得能跑更多的乡镇。

2020年3月22日，杨成军从北京来到新疆和田市，任职市农业农村局畜牧兽医站，负责动物疫病防治及动物疾病治疗的技术指导工作。一头扎进和田，想找到老杨很容易，他不是在兽医站忙着检疫，就是在各乡镇农户家的圈舍里出诊。

2019年，和田市如期脱贫摘帽。2020年，全市着力全面巩固提升脱贫成果奔小康。畜牧业是当地精准脱贫的重要产业，一批批的扶贫牲畜送到贫困户手中，成为他们致富的“扶贫羊”“脱贫兔”“项目驴”，而老杨所从事的畜牧兽医工作的任务正是保障这些扶贫产业的健康发展。

此次，杨成军三年援疆的目标之一，就是让和田当地各族群众领到健康的“扶贫羊”，饲养安全的“放心羊”，卖出优质的“致富羊”。

杨成军在农户家中给羊做体检

兽医站里新来的“北京大夫”

羊病了，不吃不喝，这在和田市肖尔巴格乡可不是小事。

前些天，贫困户肉孜托合提饲养的47只“扶贫羊”，有3只倒在了羊圈里。

好端端的，咋病了呢？肉孜托合提一时没了主意，妻子提议“咱们找找北京大夫吧，让他来瞧瞧”。

接到村级防疫员打来的电话，杨成军一边问情况，一边穿上防护服，带上出诊箱、手套，防护装备一件也不能少。“羊是啥症状？慢慢说，别着急。我们现在赶过来。”

11月的和田，夜晚已有阵阵凉意。杨成军和畜牧兽医站站长王荷君、同事卡哈尔江组成小分队，赶忙出诊。

“走到农户家，进到圈舍里，摸摸羊，看看羊，开方子，对症下药。养殖户放心了，我们才能安心。”从事动物疾病治疗工作20多年，接诊后第一时间进村入户，这是杨成军一直坚持的职业准则。

打着手电筒，杨成军在肉孜托合提家的羊圈里转了一圈，最终在饲料中发现了问题，原来是家里把每天的剩菜喂给了羊，导致消化不良。杨成军开了药方，嘱咐肉孜托合提一定要健康饲养。

几天后，肉孜托合提家的羊病好了，又咩咩地叫得欢快。

援疆之前，老杨在北京市海淀区动物疫病预防控制中心工作。近10年来，海淀区已很少见到畜牧养殖，而在全国脱贫攻坚主战场——地处“三区三州”深度贫困地区的新疆南疆四地州，畜牧产业扶贫则是精准扶贫、精准脱贫的重要手段。发展畜牧养殖业，正是当地各族群众增收致富的法宝。老杨觉得南疆天地广阔，自己的援疆工作可以大有作为。

“2020年3月，我们新一批来的北京援疆干部，很多人都是智力援疆。目前当地最需要畜牧兽医等方面的技术人员，老杨就是‘援’到了点子上。”北京和田市援疆工作队领队赵振宇说。

3月的和田，没有了往年的风沙，反而迎来了几场甘露。带着专业技术和临床经验而来的老杨，也如同一场“及时雨”。

在和田，杨成军了解到，本市畜牧兽医站在岗人员6人，联系着全市106名村级防疫员，这间不大的兽医站保障着全市以及8个乡镇113个村所有牲畜的疾病救治、疫病防控、集中免疫等工作。

要想做好动物疫病防控，摸清牲畜数量才能心中有底气。到和田不久，杨成军就和同事们挨家挨户地摸底。在他的工作日志里，记录着全市畜禽存栏数量。“有些牲畜的出栏较快，这些数字随时都会变化。”每隔一段时间，杨成军会再次更新数据，保障动物防疫工作顺利开展。

一批批的扶贫牛羊来了，但由于饲养经验、技术条件等因素制约，农户们出现了不会养、不敢养的现象。援疆单位采取“基地+合作社+农户”的养殖模式，解除了养殖户的后顾之忧。

例如在伊里其乡苏开墩村，北京援疆投资建设了鸽子养殖基地，目前养殖了1.2万只，平均每22天出栏一批，2020年预计出栏10万只，解决了周边64户建档立卡贫困户鸽子托养问题。杨成军经常来养殖基地，手把手地教村民如何辨别鸽子是否患病等问题。

以前，村里的牲畜或家禽因病致死经常发生，农户们没有想过要找兽医看病。如今，各乡镇的养殖户都认识了这位“北京大夫”，大病小情都要请“放心杨”给瞧一瞧。

杨成军说，巴扎市场上一只母羊的价格为1800元。救活一只羊，关乎一家贫困户的生计，更是巩固脱贫攻坚成果的民生大计。目前和田地区已形成“十万”级规模的驴产业、“百万”级规模的羊产业、“千万”级规模的鸡鸭鹅兔鸽产业，带动45.81万人持续增收。

北京市援建的新疆洛浦县墩库孜来克村种鸽场 买买提艾力·艾尼瓦尔/摄

打响动物“防疫战”

“养殖千万条，防病第一条。防控不到位，农户两行泪。”杨成军用“接地气”的大白话，给养殖户讲述专业性强的疫病防控知识。他总说，自己就是那个给养殖户“打防疫针的人”。

“疫情防控这根弦，始终不能松懈。”杨成军入疆之时，正值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关键阶段。在新疆脱贫攻坚主战场，战“疫”战贫同时进行、两不误。

去年3月25日，就在杨成军到和田两天之后，农业农村部印发《2020年畜牧产业扶贫和援藏援疆行动方案》指出：要强化动物疫病防控，保障扶贫产业健康发展。

春天里的南疆，正是动物疫病“春防”阶段。在入户走访的动物采样中，杨成军发现，村级防疫员是疫病防控的第一条防线，但这条防线却有可能是最弱的一环。防护服穿戴不规范，治疗牲畜不戴手套，“有的时候是来不及，但其实还是防护意识薄弱。这都是疫病滋生、传播的隐患。”

4月中旬，和田市兽医站在伊里其乡举办了一场防疫知识专题讲座，各乡镇的村级防疫员和群众都来现场听“杨大夫”讲课。

“禽流感、口蹄疫、布鲁氏病菌，都是人畜共患的传染性疾病。所以，咱们村级防疫员在接诊中一定要做好防护。现在，请大家仔细看我的演示。”如何正确穿戴防护服、佩戴N95口罩，如何正确使用听诊器和手持注射器……杨成军耐心给防疫员做着示范。

同事卡哈尔江在讲座现场听得认真，“杨老师讲的都是‘干货’。防疫员是牲畜的密切接触者，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安全地治疗牲畜疾病，切断疫情传播。”卡哈尔江毕业于新疆农业大学畜牧卫检专业，他一直希望有机会能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杨老师来到兽医站后，给我们带来了很多观念上、技术上的改变。”卡哈尔江说。

春夏秋冬，四季轮换，动物疫病防控与季节密切相关。

每年的春季防疫工作中，针对口蹄疫、禽流感等传染病，牲畜要进行抗体检测。2020年，杨成军对全市的村级动物防疫人员进行动物防疫实操培训，还编写下发了《基层兽医人员安全防护知识》《布病防治小知识》等实用手册。

同时，兽医站要承担大量动物血清检测工作。数万份的各类动物血清要做不同的免疫化验，其中试剂盒检测需要24小时才能出结果，检疫人员连轴转，工作强度非常大。

杨成军改用技术分种，只需75分钟，试剂盒检测就能出结果。他说：“技术培训、技术升级，就是为了留下一支带不走的乡村防疫队伍。”

杨成军还协助单位制定了《和田市突发重大动物疫情应急演练实施方案》《和田市畜牧兽医站人员职责》《和田市村级防疫员工作职责》《和田市家庭养殖防疫要求》等文件，规范兽医实验室化验报告单填写。

“杨老师的技术指导和科学用药培训，提升了各乡镇的动物疫病防治能力，有利地保障了我们本地畜牧业健康发展。”和田市兽医站站长王荷君说。

美丽乡村靓起来

杨成军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场“布病”讲座，引发了乡村环境治理的新风潮。

春去秋来，几次入户出诊，农户们都拉着老杨问了很多关于养殖疫病的问题。援疆的同事们建议老杨，不如专门给养殖户讲一场。

讲点什么呢？当前，和田市正在全力巩固提升脱贫成果，老杨想着一定要结合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实际需要。

“我想到近期有地方发生的布鲁氏病菌（简称“布病”）疫情，就是一种动物源性传染病，人类通过接触感染动物的排泄物，或者摄入由感染或患病动物制成的食品而患病。布病的产生，与农村饲养环境的卫生状况密切相关。和田市及各乡镇的畜牧业多为小规模的散户养殖，居民的饮食起居环境和牛羊圈舍挨得近，杀菌消毒不到位、不及时，布病就容易发生，因此做好环境卫生是关键。把病毒细菌扼杀在萌芽中，是解决农村动物疫病的重要环节。”杨成军决定就从预防“布病”开始讲起。

“防控动物疫病，首先要保证农户家里的生活区、种植区、养殖区‘三区分离’。”老杨带着兽医站工作人员，挨家挨户走访，督促实行“三区分离”。

走进肖尔巴格乡养殖户吐地尼亚孜汗的家，东西两间房屋，分别是卧室和厨房。推开庭院尽头的门，前面是种植区，再往里走，养殖区里3头扶贫羊是家里的“新成员”。生活、种植、养殖三区分离。“羊有羊的家，我们有我们的家。家嘛，就要干干净净！”吐地尼亚孜汗说。

除了农户家，老杨还多次到乡镇养殖企业、合作社查看环境卫生状况，检查是否按照标准建立堆粪场、消毒池。目前，杨成军和同事们已协助完成26个养殖小区（合作社）的环境整治工作，督促修建了防疫消毒和粪污处理设施。

村容村貌，焕然一新。环境越来越好了，更多家庭搞起了庭院经济，院子里栽种着葡萄、核桃、石榴，既能增收，也让乡村的风景更加靓丽。

52岁走上援疆之路，杨成军并不觉得年龄是个问题。“只要援疆工作需要，我就义不容辞。”

“50+”的年龄，正是很多家庭中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在北京的家，老杨妻子一个人承担起照顾父母的责任。2020年6月，老杨母亲因病去世，他匆匆回京，心里还是放不下和田的工作。“家人是我援疆的牵挂，也是援疆的动力。”杨成军说。

在援疆工作队里，老杨像个“知心大哥”，工作中他也一直发挥着党员先锋模范带头作用。每天朝夕相处，老杨和同事就像一家人。“稳稳的老杨”，这是兽医站土汗教授口中的杨成军。援疆队友、单位同事、村级防疫员、养殖户，还有最让老杨牵挂的鸡兔牛羊，都已成为老杨援疆工作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将心比心，老乡的事，就是我们的事。”采访中，杨成军总爱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他觉得自己在援疆路上还是个新兵，有更多工作要去完成。

立冬时节，新的季节性动物疫病防控工作已经开始。老杨和他的同事们，又下乡了。

文：本刊记者 刘雅

图：受访者提供

责编：龙慧蕊

制作：古丽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