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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德无量是翻译 —— 写在藏族翻译家加羊达杰史学翻译著作出版之际
发布日期:2015-11-10

藏族翻译家加羊达杰先生译著丛书前不久由中国藏学出版社出版发行。译著丛书共四册,主要包括《资治通鉴》里的有关藏族史料和从十几本古代汉文史籍中选译的藏族史料零散记载。

译著出版后,在藏族知识界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好评不断。中国藏学出版社社长、藏族著名历史学家周华先生评价道:“译著忠于原文,语言精准、清楚、谨严,通俗易懂,富于藏语韵味。” “这是加羊达杰先生利用业余时间,凭自己的学识与勤勉,夜以继日地翻译所得到的丰硕成果。译者可谓是藏族青年中有理想、有热忱,兼具毅力和勤奋的榜样。”

加羊达杰曾经是我的同事,工作之余我们还是有很多共同话题的朋友。关于文学,关于翻译,关于蒙藏文化,关于佛教,我们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

加羊达杰才学渊博,治学严谨,在汉藏翻译领域,无论是汉译藏文献翻译,还是藏译汉史学翻译,以及藏汉文学翻译领域都取得了质与量均很可观的成绩。但他又是一个十分安静的人,性格内向,为人低调,不喧不哗,不张扬,不骄满,有定力有耐心地默默执著于自己的理想。


哈森:首先祝贺你的译作丛书问世。翻译史书,需要较深的古汉语功底。您的古汉语水平是怎样练就的?

加羊达杰:我的古汉语功底没有那么好。说来惭愧,我初中二年级才开始学习汉语文,上初中之前,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用汉文写。初二时,汉文老师给我和另一位同学“开小灶”,给我们上了小学一年级课程。稍微识些字后,似懂非懂地读了一些通俗读物,通过阅读,我初步解决了识字问题。上初中和中专那段时间,大家读武侠小说很起劲。当时学校图书馆有很多此类书籍,懵懂之间我也和别的同学一样,读了不少金庸、梁羽生、古龙的武侠小说。当时只要能借到这类书,就如饥似渴地阅读,可以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通过这些阅读,从初三到中专二年级这段时间,我的理解能力得到较大提高。期间还看了不少如《隋唐演义》、《唐宫二十朝演义》、《呼家将》、《火烧赤壁》、《杨家将》、《薛丁山征西》、《窦尔敦传》、《童林传》、《岳飞传》、《说岳全传》、《施公案》、《初刻拍案惊奇》等书。这些书有些是纯白话文,有些是文言白话夹杂。文白夹杂的书看多了,对学习文言文有很大帮助,在阅读理解方面具备了一定优势。加上当时我记忆力很好,无论是背诵藏文还是汉文,班里我是背得最快,课文中的文言文和古典诗词,大多我都背得滚瓜烂熟。这样一来,学习文言文的兴致也就越来越高。

后来读大专、研究生课程,我继续认认真真地学习古代汉语课程等,古汉语的理解力也相应地提高了许多。总而言之,虽说我的古汉语水平没有那么好,但随着年龄和知识量的增加,经过多年的学习积累,理解、翻译古代汉文史籍中的史料,基本上可以说没有太大的困难。


哈森:翻译史书,需要查找核实很多资料,是不是您对史学浓厚的兴趣,才越过了这个艰难、枯燥的过程?

加羊达杰:确实如此。翻译古代汉文史籍,尤其是翻译古代汉文史籍中的藏族史料,对藏族史和中原王朝的历史都要有一定的了解才行。不仅要搞懂原文的意思,对原文内容有足够的把握,而且对历史人物之间的关系、事件的来龙去脉,当时的制度、社会心理和风俗习惯以及文字的古今读音等等,都要有相当的了解才行。搞不清楚这些,似懂非懂地仓促翻译,难免会闹出笑话。

我所翻译的藏族史料选译自《汉书》、《后汉书》、《晋书》、《宋书》、《南齐书》《梁书》、《魏书》、《周书》、《隋书》、《北史》、《通典》、《唐会要》、《旧唐书》、《新唐书》、《旧五代史》、《新五代史》、《宋史》、《辽史》、《金史》、《资治通鉴》等古代汉文史籍,所译内容为藏族及与藏族有渊源关系的藏系小邦或族群的史料。其中,《资治通鉴》中有关藏族史料内容,绝大部分是吐蕃时期的历史事件。这类内容在古代藏文史书中也有不少记载,汉藏史料有许多交叉点,可以相互参照。但是其他书中的历史资料,在藏文史籍中很少有相应的内容。所以,翻译这些历史文献时,需要沉下心来,查阅现有的、自己能够掌握的大量资料。今年出版的我的历史译著,真正用在翻译上的,最多也就两年多一点的时间(本套丛书翻译工作从2007年开始,2010年基本完成),其余时间都用在查阅、核实资料,做注释方面。

这个工作确实很琐碎,好在自己从小对历史感兴趣,一进入工作状态,就会很投入,也没觉得多么枯燥乏味。我在攻读硕士研究生期间发表的一些论文,多多少少也跟藏族古代史有关系。虽然没有经过系统的历史学训练,但我也读了不少严肃的国内外历史著作,尤其是跟藏族史相关的。我觉得,再怎么繁琐枯燥的工作,只要有兴趣,就能持之以恒,就能从中得到乐趣。


哈森:那么,您翻译史书时秉承的原则是什么?

加羊达杰:首先是忠于原文。几千年传承下来的汉族文化的书写传统,到后来分类、集结成经、史、子、集四个部分,我所翻译的这些史料是“史”的组成部分。这些书是几百年前甚至是一两千年前的古代史籍,翻译这些东西,忠于原文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得尽可能地把原文的意思原原本本地准确地翻译成藏文,而不能按自己的好恶或现今的思维方式、价值取向来曲解曲译,也不能图省事简单处理了事。以前从汉译藏的一些史料译著,多多少少存在这类硬伤。这方面需要注意的东西很多。要做到忠实原文,首先要对以儒家为核心的汉文化有一定的了解,比如古代中国人的“天人合一”、“天下”、“四夷”、“教化”、“中国”等等观念,以及由此而来的礼制、历史人物的话语和行为等。比如死亡,在古代汉族社会对不同阶层不同爵位的人有不同的专门用词,像:崩、薨、卒、死等。这些字的用法是有讲究的,你不能违反既定的规则来随意应用,从而翻译这类字眼时,在译文中也需要有所区别,不能全都用某一个字或敬语处理了事。这一点非常重要。

然后,是藏语表达的顺畅清晰问题。我翻译的目的是补充、丰富藏文史料,给那些致力于用藏文研究藏族历史却又不能直接阅读古代汉文史料的藏族学者,以及普通的藏族历史爱好者提供参考资料。因此,译本在力求忠实原文,考虑到原著叙事风格的同时,语言方面需要做到符合藏文表达习惯,文字简洁、易懂流畅。


哈森:据我所知,您也做文学翻译,并且做得也很出色。文学翻译和史学翻译,您更喜欢做哪一个?为什么?

加羊达杰:我非常喜欢翻译文学作品,但只是在业务工作之余偶尔为之,并没有持之以恒地做这个工作,这方面也没有确切的目标和计划,可以说是繁忙工作之余的一种调理,也可以看作是自己从小爱好文学的一种延续吧。虽然现在很少读文学作品,翻译文学作品也不多,但我觉得,进行文学翻译时那种与作者的共鸣,那种专注于形象和情感的乐趣是非常独特、令人愉悦的。

历史翻译我不仅喜欢,而且是作为自己的一项事业和责任在做。您知道古代汉文史籍中有许多与藏族有关的史料,这些史料的翻译对补充、丰富藏文史料有着非常大的意义。但自20世纪80年代,端智嘉先生和陈庆英先生翻译新旧《唐书》中的《吐蕃传》以来,没人再继续做这项工作。我有幸在中国民族语文翻译局和你们这些优秀的翻译家共事,成了一名专职翻译人员,经过多年严格的翻译训练和实践后,觉得自己有条件也有责任翻译这些历史资料。虽没人给我安排做这项工作,但我自认为这项工作应该由我来做,这是命运安排给我的一项任务,至于能做到何种程度,能走多远,那不是我所考虑的问题。所以历史翻译对我来说,是在兴趣和责任二者共同作用下所从事的一项工作。


哈森:作为一名优秀的藏族知识分子,您做学问,搞翻译,从事教学,也爱好文学,精通藏汉双语,能否谈一谈您的成长经历?谈一谈对您的成长有影响的人和事?

加羊达杰:您过奖了,谈不上优秀。1971年我出生在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同德县农村。1983年我考上了县里的民族中学,同时也考上了海南州民族师范专科学校。家人经过商议后,把我送到海南民师读初中、中专。由于我之前没学过汉语文,课堂上根本听不懂用汉语授课的老师们在讲些什么,整个初一就这样迷迷糊糊过去了。那一年的期末考试,我都没参加汉语文考试。到初中二年级时,一位藏族女老师任我们的汉语文老师,她给我们上了一年的课。这一年当中,她利用晚自习时间,在汉文教研组办公室给我和另一位同学教汉语拼音,教识字,就这样,学完了小学一年级课程。但好景不长,第二年换了汉语文老师。但经过这一年,我总算学会了汉语拼音,认识了不少汉字,后来汉语文水平逐渐得到提高。我还记得,中专三年级时,我曾把蒙古族诗人、作家江瀑用藏文写的小说《琵琶骨之魂》翻译成汉文。这个译稿我现在还保存着,这是我的首篇藏译汉译作。

1989年,我中专毕业后参加工作,分配到同德县教育局教研室。1990年考上青海教育学院民族部函授班,寒暑假期间去西宁学习了藏文大专课程。毕业后到同德县民族中学当老师,任初、高中年级藏文老师,有时也担任中国历史课和政治课的任课老师。这期间,我也写了一些藏文诗歌,发表在《章恰尔》、《西藏文艺》等藏文期刊上。2000年考入青海民族学院藏学系硕士研究生班,毕业后到中国民族语文翻译局做专职翻译工作。2012年调到中国藏学出版社做编辑工作。

若说对我的成长有影响的人,首先应该是我的父亲。父亲虽然没怎么上过学,但他有相当好的藏文水平。2007年我的父母来北京,在我家住了一年,期间父亲还翻译了《布达拉》期刊的四五篇文章,挣了不少稿费呢。

父亲是个喜欢读书的人。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每每有新的藏文书出版,父亲都一本不落地买回家。现在想来,当时他的工资其实也没有多少。有时候没买到书,他就从别处借,整整齐齐地抄写后拿到家,这些都成了我的启蒙读物。在父亲的影响下,我在小学期间阅读了十来部《格萨尔传》、几部藏族民间故事集、八大藏戏中的几部和藏文正字语法方面的一些书,还有你们蒙古族的民间故事集《巴拉根仓的故事》藏译本,以及《水浒传》等。其中《水浒传》在小学期间读了不下四遍。小学期间读的最早的历史书应该是通俗易懂的《藏族王统纪》,这些书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除父亲外,还有很多人对我的成长有过影响。上文说的那位藏族女老师就是其中之一。她叫冷措,是位美丽而善良的老师,现已退休在家。我识得汉字并且多年后成为一名不算太差劲的翻译工作者,多亏当年她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给我们单独上课。她是有恩于我的。我参加工作后,有时逢年过节给她寄些礼物,几年前我还去看望过她。


哈森:能否谈一谈您以后的发展方向和打算?

加羊达杰:现在作为一名出版社编辑,我没有别的“野心”,只想把自己的编辑工作做好,力所能及地为藏族学者和读者服务,为藏文读者多出好书,这是我的想法。我真心觉得为民族文化的发展出力,做一点工作,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继续翻译有关藏族史料,丰富、完善藏文史料,给藏文史学家提供资料,同时自己也搞一点与此相关的研究。另外,我还想翻译一些与藏族有关的古代诗文,如《全唐文》和《全唐诗》里有不少这类作品。如果条件允许,我还想组织翻译中国历史、中国民族史、世界历史(包括各大洲的历史)、世界文明史等等,目前藏族读者可以阅读到的这类藏文书籍还比较少。


哈森:听起来这些都是值得期待的宏大计划啊!祝愿你的这些计划顺利圆满。扎西德勒!

加羊达杰:也谢谢您。扎西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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