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7日,在波兰召开的第41届世界遗产委员会议上,中国青海可可西里申遗项目获表决通过,成为青藏高原首个世界自然遗产地。听到消息的可可西里人沸腾了,很多老巡山队员激动地流下了泪水。
黝黑的皮肤、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每次和秋培扎西聊天,你都会觉得他是个深情的人。
话不多,但掏自心窝。
“申遗成功后,我不知道我们巡山的道路是否依然艰辛,但我会继续沿着父辈们走过的足迹,保护好可可西里这片净土。”青海省可可西里卓乃湖保护站站长秋培扎西对笔者说。1994年,他的舅舅杰桑·索南达杰为抓捕盗猎分子牺牲,成为新中国首位献身生态保护的政府官员。1998年,他的父亲扎巴多杰也为了保护可可西里而付出生命。
巡山队员们在昆仑山口
巡山的日子
寒风中,巡山队员们将食物、棉被、油料等巡山物资放进战旗车内。出发前,大家互相拥抱,行贴面礼。
又是一次巡山的旅程——在位于柴达木盆地的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单位院内,同事和家属们排成一队,为队员送行。多少年来,这已成为规矩。
可可西里平均海拔4600米以上,雪山冰川林立,沼泽湖泊纵横,生存着成群的藏羚羊、藏野驴、野牦牛。面积大于1平方公里的湖泊有107个,拥有的野生动物多达230多种。
“这片严酷的荒野一望无垠,美景令人赞叹不已,仿佛被冻结在时空中,然而其地貌和生态系统却在不停地变化;生物多样性和濒危物种在这里保存完整。藏羚羊在三江源和可可西里间的迁徙路线,保证了它不受干扰的迁徙”——《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技术评估报告》这样评价可可西里。
“可是,青色的山梁(可可西里)也曾经历伤痛。”可可西里国家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布周说。
20世纪后期,野生动物皮绒制品在西方走俏,可可西里野生动物遭大量猎杀,其中藏羚羊数量从20余万只一度锐减到不足2万只。“最猖獗的时期,盗猎分子开着卡车进入可可西里,被剥皮后的动物尸体遍布草原,令人触目惊心。”可可西里管理局森林公安局副局长罗延海说。
1997年,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成立。这是中国第一个为保护藏羚羊等野生动物而设置的自然保护区。
秋培扎西说,过去条件非常有限,巡山的队员们晚上只能住在帐篷里。在广袤的无人区,队员们住的帐篷经常受到熊等野生动物的骚扰。晚上没有灯,只能点着蜡烛。“起初,队员们用的枪支和车辆甚至是从盗猎分子那里截获的。”罗延海说。
漫长的巡山路上,队员带的最多的就是易于保存的挂面、方便面和大饼。在可可西里,煮一包方便面都要用高压锅压10多分钟。到了冬天,很多藏族巡山队员想带点高热量的酥油,可是在寒冷的户外,酥油冻得像石头一样坚硬。
可可西里腹地是无人区,没有所谓的“路”,但苍茫的旷野之上又到处都是“路”。对此,队员们喜欢模仿美国登月宇航员的话说:“你在可可西里踏出的每一个脚印,都有可能是地球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人类印迹。”
得益于政府和民间的共同保护,如今可可西里腹地藏羚羊种群数量超过6万只,藏羚羊也从濒危物种名单中剔除。
申遗是一堂生动的环保实践课
青海可可西里申遗项目于2014年底正式启动,覆盖总面积约600万公顷,涉及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全部、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索加--曲麻河保护分区一部分。
多位一线基层申遗参与人员表示,参与申遗本身就是一次学习的过程,这是一堂生动的环保教育实践课。
从玉树藏族自治州治多县出发,沿着308省道前行,可以进入可可西里。这里也是通往可可西里申遗缓冲区玉树曲麻莱县多秀村的必经之地。
走进多秀村,房前屋后干净整洁,路灯笔挺整齐,每隔二三十米就有一个垃圾箱。然而,几年前多秀村还是另一副模样:村里多半是低矮的土坯房,夜晚漆黑一片,村道也是颠簸狭窄的砂石路。
“这些变化归功于可可西里申遗工作,三江源的小村落也因为申遗变得更加美丽。”多秀村党支部书记江巴才成介绍说,申遗专家肯定了牧民们为保护三江源所付出的努力。他还表示:“今后我们将按照专家意见,在申遗缓冲区内做好生态环保展示工作,和世界分享青藏高原藏族牧民朴素的生态环保理念。”
玉树藏族自治州住建局副局长王联邦是该州申遗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他告诉笔者:申遗准备过程历经艰辛,申遗工作启动以来,州、市 、县一级级按照时间节点,梳理问题清单,进行环境整治,陪同专家考察。
“2016年,我们背着氧气瓶,在可可西里跑了30多趟,每次最少需要3天。虽然辛苦,但整个过程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专家组严谨的工作态度、细致入微的观察视角,以及具有国际视野的保护理念,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次学习的机会。”王联邦说。
《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技术评估报告》指出,近年来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的创立集中体现了拯救藏羚羊的努力,标志着中国现代自然保护的开端,该地的文化和精神价值应得到承认。
“这些都是对我们基层工作的肯定,专家组的人文关怀让多年奋战在无人区,致力于生物多样性保护的队员们备感温暖。”巡山队员拉龙才仁说。
曾陪同外国专家参与考察的北京大学保护生物学教授吕植说,考察人员经历了高寒缺氧、狂风降雪等恶劣气候考验,完成了可可西里史上首次空中考察并留下较多珍贵航拍资料,申遗的过程中,让大家看到了可可西里的优势。
不忘初心走向世遗保护远方
今年正值中国首批世界遗产诞生30周年。三十而立,渐入佳境。30年间,伴随着不断升温的“申遗热”,国人感受到了申遗成功的喜悦,也越来越在荣誉中看到了责任,在欣赏中懂得了珍惜。
“可可西里申遗的成功,将从更高的层面保护这片净土。这是中国向世界做出的庄严承诺。”吕植说。
2016年10月1日正式施行的《青海省可可西里自然遗产地保护条例》,标志着可可西里获得立法保护。可可西里腹地九成以上的区域,将被作为严格意义的荒野保护区。吕植说,按照《保护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公约》操作指南,《中国自然保护区保护条例》等国家公约和国家法律,将得到最为严格的执行。
而按照世界自然保护联盟要求,青海省政府部门作出诸多承诺:不在遗产地范围内为根除小型哺乳动物鼠兔采用毒杀行动;不强制安置或迁移遗产地缓冲区的传统牧民;不在任何时候许可或提倡遗产地内会威胁到动物迁徙路线的围栏活动……
2016年,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成立,可可西里整体划转至其中。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局长李晓南说,今后将按照生态系统的原真性、完整性、系统性总体要求,对照遗产地管理的标准做好规划工作;同时要进一步加强遗产地保护法律法规的建立和完善,依法加强对这个地区的保护和管理。
目前,可可西里已建立了从国家到地方的多层管理体系。今后,将通过政府机构、社区和社会组织等共同努力,有效维持荒野景观的自然状态,保证物种的生存繁衍。“缓冲区内的藏族村落和牧民是保护地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要把牧民纳入保护、管理、监测和公众教育的行动中。此外将依托遗产地开展全民环境教育,进一步把可可西里遗产地的精神实质、自然风貌、绿色形象展示给世人。” 玉树藏族自治州州委书记吴德军说。
世界遗产是人类共同的财富,在青藏高原首个世界自然遗产地,人们通过保护可以更好地享受生物多样性带来的福利。“申遗是我们不负青山绿水和子孙后代所做出的选择,”罗延海说。多年来,可可西里巡山队员们的付出是值得的,起码现在人们能看到大批藏羚羊自由奔跑的场景。
订阅下载:2025年《中国民族》杂志订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