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文》是我国传统蒙学读物之一,作者为南北朝梁代员外散骑侍郎、给事中周兴嗣。当时,按照梁武帝的旨意,从王羲之书法作品中选取了1000个不重复的汉字,命周兴嗣编纂成文。其通篇每四字一句,内容涉及天文、地理、自然、社会、历史等,结构整齐,对仗工整,琅琅上口。《千字文》一经出世,便被梁武帝当作教习诸王识字的模板。唐代张怀瓘《书断》记载:“其始乃梁武教诸王书,令殷铁石于大王书中,搨一千字不重者,每字片字,杂碎无序。武帝召兴嗣,谓曰:‘卿有才思,为我韵之。’兴嗣一夕编缀进上,鬓发皆白,而赏锡甚厚。”
唐代,由于唐太宗李世民十分喜爱王羲之的书法,《千字文》作为儿童识字类童蒙读物和书法练习模板,在全国广泛流行,并传播到西域地区。吐鲁番阿斯塔那、巴达木等墓葬发现的大量《千字文》习作写本及残片,实证了源自中原的《千字文》在西域的流传。目前,新疆博物馆收藏有4件《千字文》残片。
阿斯塔那古墓群出土《千字文》残卷
阿斯塔那古墓群出土《千字文》残卷
阿斯塔那古墓群出土《千字文》残卷
阿斯塔那古墓群出土《千字文》残卷
第一件为阿斯塔那151号墓所出《千字文》习字残卷,分为三片,各残存7行、5行、7行,遗憾的是每片均前后缺、上下残损。其书有“鸣凤在树,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盖此身发,四大五常”数句,文句多有重复,推测为习书。该墓为合葬墓,男尸先葬,有高昌重光元年(620年)汜法济墓表及随葬衣物疏;女尸后葬,本件文书在女尸纸冠上拆出,依据同墓所出唐贞观十八年(644年)残文书可知,其书写年代大致相差不远。
第二件为阿斯塔那322号墓所出《千字文》,残存10行,前后缺、上下残,写有“日月盈仄”至“浮渭据泾”等句,中多残缺,无重复字。由同墓所出《唐龙朔三年(663年)赵海玖墓志》可知,本件书写年代应不晚于663年。
第三件为阿斯塔那222号墓所出《千字文》,残存13行,每行均下残,所书“饱饫烹宰”至“徘徊瞻眺”等句,文句无重复。由同墓所出土纪年文书最早为唐咸亨二年(671年)、最晚为武周证圣元年(695年)推断,本件年代应在其间。
第四件为阿斯塔那 316 号墓所出《唐〈千字文〉残卷》,残存3行,分别存留3个“张”字、5个“寒”字、4个“来”字。此墓出土载初元年(690年)后武周文书,有明确纪年者最晚为天宝十载(751年),此件当不晚于天宝年间。
现藏吐鲁番市博物馆的《唐景龙四年卜天寿写本 < 论语 > 郑氏注》于 1969 年出土自阿斯塔那363号墓,长538厘米、宽27厘米,是唐景龙四年(710年)西州高昌县宁昌乡厚风里义学生年仅12岁的卜天寿所书写,内容为东汉经学大师郑玄所注《论语》中《八佾》《里仁》《公冶长》三篇以及《为政》“何为则民服”章以下15行。卷末除了一处写有“景龙四年三月一日私学生卜天寿”的题记外,还写有《三台词》《千字文》和其他诗句。令人惊喜的是,这位少年还写下了两首充满童趣的打油诗:“他道侧书易,我道侧书难。侧书还侧读,还须侧眼看。”“写书今日了,先生莫鹹(嫌)池(迟)。明朝是贾(假)日,早放学生归。”《论语》和打油诗获得世人瞩目的同时,卷末书写的一行《千字文》同样备受关注,目前残存“天地玄黄”至“寒来暑往”五句。
此外,日本龙谷大学也藏有吐鲁番文书《千字文》残片 16 件,其中编号为 3590 号残片存 5 行,最后3行分别有“千字文勅”“员外散”“骑侍郎”等字样。
值得注意的是,阿斯塔那古墓群出土的大量《千字文》残卷,均为唐代学童习书,有的往往一字重复书写,实证了自贞观至天宝年间周兴嗣所撰《千字文》是西州学童普遍习诵及识字的范本。
而在吐鲁番巴达木115号墓出土的一件高昌写本《千字文》残卷,其中的文书“叶”字不避唐讳,推测其年代为高昌时期。如这一说法准确无误,说明《千字文》在唐初至迟贞观十四年(640年)唐朝平定麴氏高昌并设立西州之前,已经传到西域地区并广为流行。
同时,阿斯塔那古墓群出土的西凉建初四年(408年)的《秀才对策文》和北凉时期的《毛诗·关睢序》表明,甘肃河西地区尊崇儒家文化的风尚对吐鲁番等地影响深远。《北史·高昌传》记载,“明帝遣假员外将军赵义等使于嘉。嘉朝贡不绝,由遣使奉表,自以边遐,不习典诰,求借《五经》、诸史,并请国子助教刘燮以为博士。明帝许之。”“(高昌)文字亦同华夏,兼用胡书。有《毛诗》《论语》《孝经》,置学官弟子以相教授。”吐鲁番出土的《诗经》《论语》等儒家典籍写本也证实了此类史籍记载。
《唐故西州交河县唐君志铭》提及志主唐护祖唐谦、父唐明均为高昌王国的博士,子承父业,具有儒家文学素养,享有“门袭英风,代传文石”的美誉,表明吐鲁番出现了世代任博士的儒学世家,这也是迄今所见关于高昌王国经学博士的重要资料。由此可见,唐朝设立西州前,吐鲁番地区已具有深厚的儒家文化积淀,这为唐朝在西州推行与中原相同的教育制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千字文》出现之前,新疆还出土过《仓颉篇》《急就章》等蒙学读物。而在吐鲁番阿斯塔那古墓群出土的蒙学教材中,以《千字文》的出土最多,说明它是唐代西州最为流行的官方指定蒙童教学课本,且与中原地区的情形基本一致。此外,据《吐鲁番文书总目(欧美收藏卷)》所列书目可知,吐鲁番还出土了《回鹘语<千字文>》《回鹘语汉语<千字文>》《<千字文>及回鹘文粟特语——回鹘语词汇对照表》等读物,这表明当时西域各民族都以《千字文》为范本推行蒙学教育。
本文系新疆博物馆馆际课题项目“彰显博物馆力量 深入开展文化润疆工程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阶段性研究成果之一
文:孙维国
作者为新疆博物馆副研究馆员
来源:《中国民族》杂志2023年第5期
责编:张昀竹 金向德 流程制作:高宁(见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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