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法国巴黎，“浪漫之都”春意盎然。在“巴黎东方中心”的橱窗电子显示屏上，滚动播放的《你所不知道的福州——茉莉花茶》主题宣传片仿佛也自带芬芳，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观看。宣传片中的茶文化与“福”文化，呼应着巴黎街头身穿华服的中国姑娘，让人仿佛闻到了来自“中国春天的味道”。

      茉莉花自中亚传入中国，它最早绽放的地方便有福州。相传，古代女子每逢七夕会在河中抛洒茉莉花朵，取其谐音“莫离”，寓意与心上人永不分离。早在北宋，福州人便将茉莉花与茶叶相糅合，融花香与茶香于一体，制作出了茉莉花茶，成为东西方文化交流交融的生动见证。

      如今，茉莉花是福州的市花。每年春夏，福州盛大举行的茉莉花茶文化节、花开节等节庆活动吸引着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游客前来赏美景、品茗茶。无论是美丽动听的《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还是“空中花毯”一般的金鸡山公园茉莉花生态廊道，亦或海峡文化艺术中心的茉莉花建筑造型，茉莉花作为福州的一种文化符号和城市标志，已深深融进这座城市的肌理。

      2013年，福州茉莉花种植与茶文化系统被列入中国首批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一年后,福建福州茉莉花与茶文化系统被联合国粮农组织认定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同年，福州茉莉花茶窨制工艺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2022年，该项目作为“中国传统制茶技艺及其相关习俗”之一入选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花开中国，香溢世界。

福州市的生态茉莉花园

茶之味 一“瀹”千年

      我国最早关于茉莉花的文献记载，见诸汉朝陆贾的《南越行纪》：“此二花（耶悉茗花、茉莉花）特芳香者，缘自胡国移至，不随水土而变。”

      茉莉花经海上丝绸之路到达印度后，随佛教东传至福州落地生根。《本草纲目》记载，茉莉花可以“祛寒邪，助理郁”，说明茉莉花茶有安气宁神、健脾理气的功效。茉莉花源于西方，茶源于中国，从花到茶，终究各美其美、美美与共。

      “倩得薰风染绿衣，国香收不起，透冰肌。略开些子未多时。窗儿外，却早被人知。”南宋文学家辛弃疾罢官闲居江西上饶时，曾做《小重山·茉莉》吟诵茉莉。几年后他赴任福州，那里香气袭人的茉莉花可闻，亦可品。

      作为世界茉莉花茶发源地，福州是我国茉莉花和茉莉花茶的主产区之一。这里地处南中亚热带过渡带，属典型的河口盆地，四面环山，地貌多样，河网纵横。得天独厚的地貌和生态系统为茶叶和茉莉花种植提供了极佳条件，形成了“山丘栽茶树，沿河种茉莉”的种植格局。福州茉莉花与茶文化系统就是以在江边沙洲种植茉莉花、在高山上种植茶叶为特色的湿地茉莉花山地茶园循环有机生态农业系统，是古人利用自然、适应自然，发展农业的典范。

      “流华净肌骨，疏瀹涤心原。”唐代书法家颜真卿曾这样形容品茗后的感受。

      一杯茉莉花茶，缘何能够沁人心脾？

      除了其自身芳香外，少不了窨茶这一工序。

      茶为骨，花为魂，三月采茶、七月寻花、九月成茶，花与茶融于一体，在制茶中叫做“窨制”。福州茉莉花茶窨制工艺最大特点是“见茶不见花”，即利用茶叶的吸附和茉莉花的吐香，将茶味与花香融合。

      我国是目前世界上唯一能够窨制茉莉花茶的国家，福州窨制花茶的历史则可追溯到南宋以前。南宋施岳在《步月·茉莉》记载“古人用此花焙茶”。至明代，茉莉花茶加工技术有了较大发展。徐勃《茗谭》记载，“闽人多以茉莉之属，浸水瀹茶。”明朝《茶谱》中也对茉莉花茶的制法有详细叙述。清道光年间，吴人顾禄的《清嘉录》记载：“珠兰、茉莉花于薰风欲拂，已毕集于山塘花肆，茶叶铺买以为配茶之用者。……茉莉则去蒂衡值，号为打爪。”

      闻香不见花。

      窨制工艺凝结了古人的智慧。上等的茉莉花茶，从茶胚制作到最后的提花或者转窨，制茶师傅要经过复火干燥、筛花、窖制等几十道工序，制茶季为每年3—9月。茶叶吸香，鲜花吐香，在循环反复的工序中，人们把花与茶分离出来，避免花瓣影响茶味，又充分把花香留给了茶，花香入骨，茶汤明亮，入口“冰糖甜”，最终“只闻花香不见花”。花增茶味，以益茶香。

采茶姑娘  傅筱清/摄

茶之魅 “香”誉四海

      茉莉花茶源于两汉、成于宋、盛于清。清咸丰年间，福州茉莉花茶成为皇家贡茶，形成大规模商品化生产热潮，福州也成为全国茉莉花茶生产中心和集散地，北京、天津等地的茶厂在福州大量窨制茉莉花茶，并行销西北、东北、华北地区，茉莉花茶产业迅速发展，逐渐达到顶峰。

      “闽边江口是奴家，君若闲时来吃茶。土墙木扇青瓦屋，门前一田茉莉花。”这首闽地民谣，诉说着茉莉花茶的繁盛景象。

      清道光时期，“五口通商”之后，外商在福州开设洋行，茶叶外销市场的巨大需求量进一步加速了茉莉花茶的商品化生产。很快，福州港茶叶出口量占据全国茶叶出口总量三分之一，福州港成为驰名中外的“世界茶港”，茉莉花茶畅销欧美、南洋各地，被外国人誉为“中国春天的味道”。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福州茉莉花茶产销两旺，年产5000吨以上，茉莉花园达1.5万亩。至今许多“老福州”都知道，福州生顺茶栈的“一枝春”茉莉花茶名闻遐迩。作为“福建老字号”品牌，福州生顺茶栈助推福州茉莉花茶这一民族品牌走向了世界，驰名中外。

      新中国成立以来，福州茉莉花茶产业重获生机。1956年，全国最大的茉莉花茶加工企业——福州茶厂创办，其外事礼茶一直被列为外交部礼茶。到上世纪60年代，福州茉莉花茶已行销20多个国家和地区。

      改革开放以来，福州茉莉花茶产业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发展。目前，仅跻身全国百强茶企的福建春伦集团有限公司年产茉莉花茶就达360多万公斤。该公司还在福州地区设有800亩的生态旅游观光生态园、文化创意产业园、科普示范基地和7000亩生态种植基地，在全省高山地区建立了42000多亩的绿色茶园基地。在法国巴黎米其林三星餐厅，一杯来自福建春伦企业的茉莉花茶售价达到28欧元。如今，品尝中国的茉莉花茶已成为许多法国人的日常生活方式。

      千百年来，茉莉花茶就是福建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经贸合作与文化交流的重要纽带。如今，春伦茉莉花茶文创园成为了南南合作基地，每年接待数千名发展中国家培训考察人员。2022年9月，作为第十九届东博会投资贸易促进活动之一的第四届世界茉莉花大会在广西南宁开幕，福州五家品牌入选茉莉花茶十大经典品牌，福州茉莉花茶再次精彩绽放世界舞台，成为全球茶客与茶商的最佳选择。

      “我所到过的亚、非、欧、美各国都见到辛苦创业的福建侨民，握手之余，情溢言表。在他们家里、店里，吃着福州菜，喝着茉莉花茶，使我觉得作为一个福建人是四海都有家的。”冰心在《还乡杂记》中的肺腑之言，道出每个福州人对于茉莉花茶的眷恋。随着中国茶文化走出国门，茉莉花茶早已香溢世界。

福州市城门镇茶农在采摘茉莉花茶  张人峰/摄

茶为媒 助力乡村振兴

      “开茶咯——”

      3月20日，“乡村振兴 福见茶香”2023福州（晋安）春茶开采节活动在福州市宦溪镇开幕，花美茶香，吸引了众多游客品春茶赏美景。大众茶馆体验区里，饮品、茶具和各类文创产品让游客不舍离去。本次春茶开采节还开启了线上直播带货，两个小时累计下单金额超过365.4万元。

      钱包鼓了，茶农笑了，满山香气，亦是福气。

      2022年12月，以“保护共同世界遗产 助力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为主题的首届中国茶叶交易会·福州茉莉花茶文化节在福州市仓山区梁厝历史文化街区举行。非遗传承人现场展示了福州茉莉花茶窨制工艺，茉莉花歌舞《花香茶韵》与茶香一样清新动人。茉莉花茶品鉴、茉莉花茶摄影作品展、文创集市吸引了各族群众参与其中，大饱眼福和口福。

      2022年公布的中国茶叶区域公共品牌价值评估报告显示，福州茉莉花茶品牌价值已经达到38.70亿元。截至2022年，福州茉莉花茶产量1.79万吨，全产业链产值约70亿元，带动花农、茶农10万多人增收，已成为福州市农民增收、企业增效、产业增值的重要途径。2021年，福州茉莉花与茶文化系统入选第二届“全球减贫案例征集活动”最佳案例。

      这些年来，福州统筹发展“茶文化、茶产业、茶科技”，倾力建设“世界茉莉花茶发源地”和“福州茉莉花茶”公共品牌，推动茉莉花茶产业将资源优势转化为可持续高质量发展优势，加快提升茶文化影响力、完善茶产业链、增强茶科技竞争力，将福州茉莉花茶打造成为国内首个同时获得三大地理标志的农产品，并入选2022中国地理标志农产品（茶叶）品牌声誉百强榜以及中欧地理标志首批保护清单。福州被国际茶叶委员会授予“世界茉莉花茶发源地”称号，先后承办了世界茉莉花茶文化鼓岭论坛、中法农业文化遗产交流会等国际茶业界交流盛事。福州市还出台了关于“支持福州茉莉花茶产业发展九条措施”“福州茉莉花茶产业高质量发展行动方案”等政策，编制《福州茉莉花与茶文化系统保护和发展专项规划（2021—2025）》等，探索出一整套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价值提升的“福州方案”。

2021年福州春茶开采节

      茉莉芬芳促振兴，千年闽茶出海忙。未来，福州将持续擦亮福州茉莉花茶“双世遗”的金名片，推进世界茶港城建设，做大五里亭国际茶叶联合交易中心，办好中国茶叶交易会等活动。预计到2025年，全市将扩种茉莉花1.6万亩，培育10家以上产值过亿的龙头企业，建成两个茉莉花茶产业园，打造中国茶叶交易中心和中国茶叶交易大数据中心，实现茉莉花茶全产业链产值突破百亿元，以“一带一路”建设为契机，让茉莉花茶飘香世界。

      与此同时，福州茉莉花茶文化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海外“茶粉”来到中国寻茶，与茶结缘。叶与花，人与茶，拉近彼此的距离，为“一带一路”民心相通搭建起了美好的纽带。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文：杨文文

作者为福州市农业农村局农艺师

王怡凡

作者为本刊记者

来源：《中国民族》杂志2023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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