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藏拉萨布达拉宫广场的西南角、药王山南麓距地面约20余米处，依山开凿有一座石窟。看似不起眼，但它在西藏石窟史上却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堪称西藏迄今所知年代最早的一座石窟，也是为数不多的一座塔庙窟。

      这座石窟窟口向东，平面略作长方形，深约6米，宽约5米，高约2.6米。窟内中部偏后的位置凿有连接窟顶的长方形平面中心柱，围绕这个中心柱形成宽约1米的礼拜道。早期寺院的中心是佛塔，人们环绕佛塔进行礼拜，后来佛塔在石窟里逐渐演变成为一根柱子，人们绕着这个中心柱进行礼拜，因此此类石窟被称为“中心柱窟”，也称“塔庙窟”。

查拉路甫石窟平面图

      中心柱的四面还各开有一龛，龛里雕刻有一佛二菩萨或一佛二弟子等雕像。石窟的四壁也有雕像，但似乎没有经过规划，题材散乱，并且不少是后期补雕的，主要内容大体可以分为三类：佛、菩萨、弥勒菩萨、护法、三世佛等；吐蕃时期的著名人物，如雄才大略的赞普松赞干布夫妇、藏文的创制者吞米桑布扎、名臣禄东赞等；宁玛派人物，如教主莲花生、高僧素尔迥·喜饶札巴等。石窟的雕像总计有71尊，数量不多，但题材多样，并且为不同时期雕造，最早可以追溯到吐蕃时期，最晚至14、15世纪。

      石窟上方还有一个小窟，里面没有雕像，是供僧人修习的僧房窟。据藏文文献记载，这里是松赞干布曾经寝居的岩洞。

      这个石窟里没有发现任何纪年题记信息，但不少藏文史籍留下了关于这座石窟开凿的记录。据《贤者喜宴》载，该石窟是由松赞干布的妃子茹雍妃洁莫尊所开凿。《西藏王统记》则记载，松赞干布于查拉路甫修建神庙，此庙主神为吐巴查拉贡布，即释迦牟尼之护法身形，其右侧自现释迦佛的弟子舍利弗，左侧目犍连，再右为弥勒，左观音，主从共五尊像。虽然已经在岩石上自然显现，但为了给未来众生累积福德，复由尼泊尔匠师将其刻镂得更加明显。尽管上述两部文献的记载不完全一致，到底是赞普松赞干布本人还是他的妃子所开凿，目前已无法弄清楚，但是该石窟的始凿年代可断为吐蕃时期。此外，文献关于雕像内容和石窟形制的记载也与现存石窟几乎一致，表明这两部文献虽比石窟开凿晚了几百年，但其记载并非空穴来风。这座石窟能够进入西藏史家的法眼，并且这两部史书都将这座石窟与吐蕃王室联系在了一起，说明它在西藏历史上曾经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西藏佛教的源头有多个，并非只是源自古印度或尼泊尔，另外还有我国中原、河西以及西域等地区也是其重要来源地。查拉路甫石窟的形制在印度没有发现，但在当时中原及河西地区则十分常见。首先是河南巩县（今巩义市）北魏晚期开凿的第1、3号窟，这是现知中心柱每面各开一龛的塔庙窟中的最早实例；其次是宁夏固原须弥山北周开凿的第45、46、51、67、70等窟；再次是甘肃敦煌莫高窟第290、428、442等窟。此类石窟最迟的实例是敦煌莫高窟初唐时期第39窟。查拉路甫石窟的年代晚于这些石窟，而其中心柱窟形制则与这些石窟十分相似，因此很有可能就是受到来自中原或河西地区的影响后开凿而成的。

查拉路甫石窟早期菩萨样式

      文献记载有尼泊尔工匠参与查拉路甫石窟雕像的凿刻，石窟里的菩萨像也几乎都是袒裸上身，下着短裙或长裙，身体呈“S”形的三道弯式站立姿态，具有东印度、尼泊尔风格的特点。由此看来，查拉路甫石窟在形制上受到中原、河西地区的影响，在艺术风格上可以看出印度、尼泊尔的痕迹，在内容题材上则呈现出吐蕃本土的历史文化元素，这反映了当时吐蕃人海纳百川、开放包容的气度与精神，以及多元文化在青藏高原汇聚交融、相映成辉的景象。

文：张长虹

作者为四川大学中国藏学研究所研究员

来源：《中国民族》杂志202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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