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雪域高原最早的人类？他们何时到达这里，又来自何方？这是学术界一直关注的重大科学问题。作为“地球第三极”，广袤的青藏高原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高寒缺氧、资源稀缺，自然环境恶劣，在原始的远古时代，人类可能在这里生存吗？
要想回答这些问题，唯有进行科学考察和研究。从1950年代开始，考古工作者在西藏地区开展了持续考察，先后发现昌都卡若、定日苏热等遗址，证明史前便有人群在青藏高原生存和繁衍。70多年来，多个科考队在西藏近100个地点发现人工石制品，但这些石器等文化遗物皆发现于地表，找不到原生地层，无法确定其时代，故先民生存的确切时间无从知晓。
经过多年的合作调查、发掘和研究，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研究所和西藏自治区文物保护研究所在藏北羌塘高原发现了一处具有原生地层的旧石器时代遗址——尼阿底遗址。该遗址证实古人在距今4万至3万年前已经踏足青藏高原的高海拔地区，在“世界屋脊”上留下了清晰、坚实的足迹。地处海拔4600米高原的尼阿底遗址，是一处规模宏大、地层保存完好、石制品分布密集、石器技术特色鲜明的旧石器时代旷野遗址。
青藏高原风化剥蚀严重，人类活动的证据难以在地层堆积中完整保存下来。以前在高原边缘的青海地区发现了一批旧石器时代晚期至新石器时代的遗址，但在西藏只有地表采集的石制品，未发现有地层依据、年代明确的旧石器时代文化遗存。作为西藏首次发现的具有确切地层和年代依据的旧石器时代遗址，尼阿底遗址有连续的地层和可信的年代数据，所赋存的信息弥足珍贵。
尼阿底遗址保留有目前青藏高原最早的人类生存证据，对研究古人群迁徙、融合及文化交流具有重要意义。2016年夏天，考古工作者在地层中发掘出土了4000余件旧石器时代石制品，包括石核、石片、石叶和刮削器、尖状器、雕刻器、凹缺器等，这些石器都是古代人群狩猎和采集的主要工具。
尼阿底遗址出土的石叶
尼阿底遗址的石叶文化独具特色，棱柱状石核和长薄、规范的石叶数量多，且特征明确。石叶技术是旧石器时代晚期的一种独特的石器制作技术，具有预制石核、定向剥片、系统加工等固定的操作流程，制作的产品规范、精致、锋利，代表了人类石器技术的一个高峰，被认为是早期现代人的技术标识。石叶技术主要流行于非洲、欧洲、西亚以及西伯利亚等地区，在我国北方的一些遗址也有少量发现。尼阿底遗址的发掘所获，为揭示不同地区人群的迁徙、交流提供了重要的考古证据。学界对这些出土的石制品进行了各种实验室观察：用激光三维扫描技术观测石制品的形态并提取三维数据；采用岩相分析技术判断石器原料的产地和石料岩性特征及适用性；用显微成像技术观察石器的使用痕迹，进而判断其功能和使用方式；提取石制品上的残留物，分析石器的加工对象……通过这些研究，石制品的技术与功能信息将被一一解读，沉默的石器开始向人类讲述着远古的故事。
为何这里会出现分布如此集中的石制品？这些石制品提供了古人生产生活的哪些信息？为解答这些问题，考古人员做了大量调查和分析。
在距离发掘区向东约800米的尼阿底山梁上，发现了制作石器的优质材料硅质板岩条带，这种岩石的颜色、质地都与尼阿底遗址出土的石制品十分接近。经检测分析，确认这种岩石就是尼阿底遗址制作石器的原料。正是因为该遗址附近具有优质的原料来源，才使得这里能够留下如此众多且精致的石器。因此，这里也成为了远古先民生产石质工具的制造场，更是如今考古科学研究的宝地！
文：祝铭
作者为四川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博士
来源：《中国民族》杂志202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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