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达隆果墓地位于西藏阿里地区札达县桑达沟出口,地处喜马拉雅山脉西段北麓,地势北高南低,属山地半荒漠与荒漠地带。该墓地于2017年12月被首次发现,因墓葬形制及出土遗物体现出独特的考古学文化特征,被国家文物局纳入“考古中国”项目予以重点文物保护专项资金支持。2017-2021年,经过西藏自治区文物保护研究所、札达县文物局持续考古发掘,现已取得阶段性重要成果。
桑达隆果墓地东西长2000余米、南北宽500余米,分为东西两区。墓葬包括石丘墓、土洞墓两类。石丘墓采用大石块砌筑成竖穴方形墓室,底部铺设细沙石。按整体形制可将土洞墓分为四型:A型为单室、B型为双室、C型为无墓道单室、D型为双墓道单室。葬具分石板、草编器、木板和箱式木棺四类。埋葬方式分单人一次葬、双人一次葬、多人一次丛葬、二次捡骨葬四种,并且分别在一次葬的部分尸骨上发现缠裹有纺织物。
桑达隆果墓地出土的器物非常丰富,包括陶器、铜器、木器、扣器、石器、铁器、草编器、纺织物、金面饰、金挂饰、料珠、动物骨骼、人骨、木棺等。随葬的陶器可分为冥器、实用器两类,冥器以体形较小的陶器为主;实用器以用于存储的深腹罐和烹饪的大口罐为代表。在随葬的陶器器壁或器底凿有规则的圆形小孔,有明显毁器习俗。同时,有些墓中发现的木盘、木案、草编器里均装盛有青稞、动物骨等,反映了随葬食物的习俗。
墓地出土的木俑是首次在青藏高原发现,其形制特征与新疆吐鲁番一带墓葬出土的木俑形制相同。带柄铜镜的形制特征亦与新疆伊犁一带墓地出土的铜镜类似。桑达隆果三座墓中出土了6件金、银面饰,其形制与临近的曲踏墓地、故如甲木墓地,以及印度马拉里墓地、尼泊尔桑宗墓地出土的金、银面饰形制相同或相近。这类金、银面具发现数量稀少,集中分布在喜马拉雅山脉西段南、北两麓,其年代从公元前300年延续至公元500年。
桑达隆果墓地出土的木俑
经碳14检测得知,桑达隆果墓地的使用年代为公元前366~公元668年,时间长达1000年。墓地呈现出不同时段的考古学文化特征,大致可分为三期。第一期为公元前200年之前,出现明显的贫富分化,是复杂化社会的初兴时期;第二期为公元前200~公元600年,这一时期在富有阶层里出现了一小部分身份地位特殊的人群,掌握着除财富以外更多的权力,可能是政治实体形成初期;第三期为公元600年以后,考古学文化特征基本继承上一期,但在遗迹遗物数量、种类上都有明显减少,初步推测是洪水泛滥造成了人群的大规模迁移。
桑达隆果墓地与曲踏墓地一江之隔,都有数量较多、体量很大的多室洞室墓,这表明墓主人具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在此活动的人群已进入复杂化的社会形态。这一点,从桑达隆果墓地的第一期、第二期的变化以及随葬品数量上都有所体现。综合考虑墓地范围广阔以及墓地所在札达县城的气候环境等因素,可以判断如今札达县城所在位置应是活动于西藏高原西部、喜马拉雅山南北麓人群的中心活动区域之一。这支人群与历史文献中记载的“象雄”、大小“羊同”应为同一人群。其第三期以后的相对衰落,可能与吐蕃攻灭象雄有关。
桑达隆果墓地的相关材料表明,远在西藏的早期金属时代,其远程贸易和文化交流的规模与方式,再次打破了我们的想象:彼时,从西藏西部到新疆乃至中原地区,已形成较为成型的往来通道,西藏西部已经纳入亚洲东部以南北丝绸之路为代表的交通路网之中。通过这一交通路网,不同人群互相往来交流与融合,也形成了这一区域独特的丧葬形制与考古学文化。如在高等级墓葬中使用黄金面具和丝绸的葬俗、葬具中的箱式木棺,随葬的植物种子、具有明显中原特色的墓葬木佣等现象,均表明生活在象泉河上游区域的古代人群,借助南北丝绸之路将新疆、中原地区以及中亚、南亚的各种文化与物品传播于此,书写了西藏西部地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正因为如此,桑达隆果墓地得以入选2020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文:杨锋
作者为四川大学中国藏学研究所副教授
来源:《中国民族》杂志2023年第4期
责编:刘雅 流程制作:高宁(见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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